巴丹吉林,心中的海
- 发布日期:2019-03-05 1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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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欢一个人静坐在夜色里,让思想在静谧中自由吟唱的感觉。
这样的夜晚,妻儿早已安睡,只有我在阳台的躺椅上独坐。透过阳台上摆放的花枝间隙,明月斜挂夜空,似一个幽怨的女子,让思念压弯了那羸弱的腰肢。身边的小几上摆放着朋友从广东捎回的茶具,紫砂茶杯小巧玲珑。端起杯凝视,月亮就在杯中柔美的舞蹈。轻轻抿一口,略显苦涩的茶味在唇齿间滑动,通透清明的感觉一点点沁入心脾。
不经意间,潜意识里总会浮现出那片流溢的海,没有涛声,没有浪花,亦没有鸥鸟的白色掠影。海的边缘,一片几乎被淹没了的村庄,一盏盏萤火般昏黄的灯火,偶尔响起的零乱狗吠。清幽孤寂的月光下,游动着一些孤单却很快乐的身影,如渺小的浮游生物,漂浮在同样孤单的沙海上。鹞子的唳叫声在回响,如一声声寂寞的歌唱。
海,流溢在意念深处,我始终无法触摸到它的湿润和干渴。
终于,连阴之后下了几场透雨,空气中开始飘荡起一丝不散的湿润气息。清早的凉爽里,我踏上了一段忙碌日子后难得的旅途,尽管我还不知道此行的终点在哪里,因为,我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。无论去哪里,只要能够让心情得到疏解,无拘无束的走过一段无牵无挂的旅途,我已经感到很餍足了。更何况,雨后的骄阳正欢快的跳跃在众人脸上,车厢内欢声笑语不断,如路边杨树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雀。
沉沉酣睡着,我卷曲的身子不受颠簸摇晃的影响,这样的时候我嗜睡而慵懒。几十年的日子里,我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性格和习惯。是的,习惯了在清醒中生活的我,惟独改变不了在车上寂然入睡的嗜好。在那样一种摇摆、游荡的氛围里恬然入睡,我才能体会到一种曾经的温暖和踏实,如那一个个寂静的夜晚,任她的臂腕拥揽着轻轻摇晃,柔柔的吟唱里我体味着恋情,也体味着感动。相处的日子里她曾不止一次的说,愿意是一片快乐舞蹈的叶子,永远飘荡在我忧郁的眼帘里。叶子,如今我只能在梦里才能感知到你存在的气息。
有风拂过眼睑,坐禅于意识深处的思想在风的撩拨中渐渐苏醒。扭头望去,路边不见杨柳树荫,触目所及沙丘一望无际,稀疏凌乱的沙生植物匍匐在沙丘之上。中午的沙漠炙热而寂寞,暑气蒸腾着飘渺而虚幻。远近寻觅不到一个人影,唯有三三两两游弋于沙丘之间的骆驼,不放过每一丛可以果腹的新绿。是迷失方向的旅者,还是远行的修行者,尽管疲惫不堪,心中却永怀一份不变的虔诚。那一刻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一份感触,看它们行走、游荡的脚步被细碎的沙粒所羁绊,如行走在波涛之中,被柔弱的水流所羁绊,那带起的干燥沙粒,多像飞溅的水花。凝神回望,快速滑行的车竟似一艘行进的帆船,随波涛起伏,那渐行渐远的路分明是它划出的水线,任沙丘波涛般一波波激荡扩散。
海,流溢于心中的那片海,会以这样的方式接纳我回归的身躯。
沙丘连绵起伏,被沙生植物覆盖着,炙热中显出一种苍凉的墨绿。是漂浮于海面的浮萍吗,在世人为江河湖海之上漂浮的水葫芦等绞尽脑汁的今天,眼前这沙海之上的墨绿却让我感到心悸。可惜,这样的想象并没能保留多久,只一会功夫墨绿已渐渐淡去,满眼里依然是漫漫沙海,空旷,浩瀚,焦渴,让我眼中蓄满了荒凉的悲怆。
快看,那是什么,鹰吗?
怔然间有人惊呼,满车人都被惊扰了困倦,隔着窗户四下里搜寻。
鹰不会在沙漠,草原才是他们的家园。
也许,那是一只迷失了家园的鹰。
映入众人视线的并不是鹰,而是一只草原杀手——鹞子,就在路边十多米远的电杆头上歇脚。午后的阳光下,鹞子显得有些孤独,落寞,却依旧不失草原杀手的嚣戾,孤傲。对于突然闯进视线的我们,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,就那样圆睁着犀利的眼眸盯视着。
到达沙漠公园的时候,已过了正午。正值国际越野车和摩托车拉力赛开幕之际,游人都去了百十公里以外的阿右旗去看盛大的开幕式演出。因此,少有游人出入,穿越沙漠的越野车一排排停在路边,敦实的蒙古汉子聚在一边说笑,偶尔唱一两声蒙语歌曲,听上去竟也似干渴的嗓音,带一份厚重的嘶哑。蒙古汉子性格直爽好客,因此没费多少周折便谈妥了出车费。车在巨大陡峭的沙丘之上盘绕,时而疾驶而上,时而狂跃而下,心弦瞬间被绷紧,再无暇顾及其它,每个人都在故作镇定的欢呼中紧紧抓牢车中的横杠,唯恐一松手就会被抛出车外。而这样的时候,起伏穿越的越野车,也只是一叶叶被沙海波涛操纵的帆船。心中的感慨一份份变的浓厚,是的,此刻我们已不再是沙海泛舟的渔者,亦没有了性别之分,面对扑面而至的“海风”,我们只是些蹁跹的舞者,身躯柔软,舞姿轻盈优美。
据驾车的蒙古汉子讲述,浩瀚的巴丹吉林大沙漠,有着数不清的“海子”,它们却源自一处,那就是横贯河西走廊,养育了万千百姓的茫茫祁连山。万年的冰川,千年的积雪,可以融入到这浩瀚的大漠深处。一场永远无法停歇的迁徙,显得既幸苦又充满了快乐,毕竟,那茫茫祁连山巅的冰川融水,以沙漠之眼的方式再次重现,让生命有了更为神奇、精彩的绽放。
如果,把这浩淼无垠的巴丹吉林大沙漠比作一片海,一片充满了雄奇、神秘的浩淼沙海,那么,那一处处如涝池般充盈着祁连山巅冰川融水的海子,已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,而是这浩淼沙海深处一座座令世人仰止、膜拜的神秘岛屿,充满了湿润的奢侈与焦渴的虔诚。这样的岛屿,它的高度又在哪里,世代生活在这片海上的纯朴牧民,是否攀援到了它立于意念之外的巅峰。凝望着岛屿之上芦苇霜白,我用手掌去感知它生命的润泽,却触摸不到它蕴蓄千万年的永恒。也许,千万年以后,即使沙海无存,岛屿不在,也不会有人攀援而上,到达这一座座岛屿的巅峰。
车停驻,心跳舒缓,然而,我的思绪无法停止。环顾四野,苍茫的沙漠浩瀚无垠,连绵起伏的沙丘竟似一波波汹涌澎湃的巨浪,而我们这些匆忙的访客,只是漂浮于波涛之上的浮游生物,随时都会消失在这浩淼之中,留不下任何存在过的印记。面对自然,人类竟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。
淳朴、好客,豪爽、宽厚的牧民兄弟呀,这片神奇浩淼的沙海,这一座座湿润的神秘岛屿,将永远成为他们心中的神圣净土,没有人可以妄加猜度和玷污。
噢,神奇的巴丹吉林沙漠,我心中的海。